金融街的暴雨来得淬不及防。
林晚夏跪在积水中，膝盖早己被粗糙的沥青磨出血痕。
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，模糊的视线里，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的后车窗终于降下三寸。
"陆总，求您高抬贵手。
"她的声音被惊雷劈碎，尾音里带着颤。
副驾的保镖举着黑伞下车，伞面堪堪遮住车窗缝隙，生怕雨水沾湿后座那人一片衣角。
车窗里伸出的手指修长苍白，夹着支票的姿势像在逗弄流浪猫。
墨色西装袖口缀着蓝宝石袖扣，在雨夜里泛着幽光。
"收购价再加三成。
"男人的声音裹着西伯利亚寒流，"买你父亲留下的烂尾楼，够体面了。
"积水倒映着林晚夏煞白的脸。
三天前医院走廊刺目的白炽灯仿佛还灼在视网膜上，母亲插着呼吸机的模样和催缴单上的数字在脑海中交错闪现。
她抬手抹了把脸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："我要的不是钱。
"车窗突然完全降下。
后座的男人转过脸来，眉骨投下的阴影笼住半张面容，唯有薄唇抿成凌厉的首线。
林晚夏闻到若有似无的沉香木气息，混着暴雨的土腥气，莫名让人想起庙宇香炉里将熄的灰烬。
"林小姐。
"陆沉舟用钢笔轻轻敲了敲真皮座椅，"令尊的骨灰盒还在公墓管理处寄存吧？
"林晚夏浑身一颤，湿透的衬衫贴在脊背上，寒意刺骨。
她看着那张与财经杂志封面别无二致的脸——三个月前就是这个人，在电视首播里轻描淡写地将林氏集团列入收购名单。
"您明明知道那栋楼..."她喉间泛起铁锈味，"那是我爸..."钢笔突然抵住她的锁骨，金属的凉意激得她后颈发麻。
陆沉舟倾身靠近，腕间沉香木佛珠擦过她湿漉漉的下巴："令尊从顶楼跳下去时，倒是很有骨气。
"雨声骤然轰鸣。
林晚夏猛地抓住车窗边缘，指节泛青："是你们逼死他的！
天晟集团的账目根本..."话音戛然而止，佛珠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，陆沉舟轻轻一扯，她整个人几乎栽进车里。
"嘘——"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，"当鬣狗就要学会啃骨头，而不是..."他忽然松开手，林晚夏踉跄着跌回积水里，"对狮子呲牙。
"支票轻飘飘落在她脸上。
林晚夏看着水洼里扭曲的倒影，那个曾经穿着高定礼服参加慈善晚宴的自己，此刻正像块破抹布般贴在豪车轮边。
"陆沉舟！
"她突然抓住即将升起的车窗，"你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东西，不想要了吗？
"男人眼神骤冷。
林晚夏从浸湿的挎包里摸出个透明证物袋，隔着防弹玻璃晃了晃里面染血的U盘："三年前滨港码头集装箱编号HT307，需要我提醒警方重新开箱验尸吗？
"暴雨在车窗升起的瞬间被隔绝。
林晚夏看到后视镜里男人扯松领带的动作，喉结滚动时在冷白皮肤上投下阴影。
这个掌控着整座城市经济命脉的年轻家主，此刻终于露出猛兽被触及逆鳞时的神情。
保镖攥住她胳膊的力道陡然加重，林晚夏却笑了。
雨水冲开她额角的血渍，露出那双曾惊艳过整个名流圈的眼睛——像淬了毒的矢车菊，在雨夜里幽幽绽放。
被拖行着扔出停车场时，她听到防弹玻璃传来轻微的叩击声。
转头望去，陆沉舟正垂眸凝视掌心的佛珠，车窗上雨水蜿蜒如血泪，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割出细碎的光痕。
林晚夏蜷缩在消防栓旁，看着劳斯莱斯碾过她方才跪着的水洼。
后轮溅起的污水扑在脸上时，她摸到包里那份伪造的简历——明天九点，陆氏集团的总裁助理终面。
雨幕中，没人注意到行驶中的豪车突然刹停。
陆沉舟弯腰捡起座位下的文件，应聘照片上的女子穿着米色高领毛衣，与此刻暴雨中的落汤鸡判若两人。
"林...晚夏。
"他咀嚼这个名字，指腹抹过简历上晕开的水渍。
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规律摆动，将后视镜里那个逐渐缩小的身影切割成模糊的色块。
副驾的保镖欲言又止："需要处理掉吗？
"陆沉舟摘下佛珠放在丝绒盒里，金属扣合时发出"咔嗒"轻响。
后座阅读灯在他眼下投出睫毛的阴影，也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暗流："明天面试，准备点姜茶。
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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